從時光深處走來：寶珀古董表修復背後的匠心工藝

作爲寶珀的首席執行官,馬克·海耶克(Marc A. Hayek)自2003年起就致力於讓五十噚系列重獲新生。他陶醉在五十噚腕表具有开創性的悠久歷史中,並對其中的古董表款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海耶克立即意識到,若想讓五十噚的現代系列傳奇再續,那么爲本系列的古董表提供維修和養護服務便是不容忽視的重要一環。爲了加速古董表工作室的組建進程,他想辦法從一位久享盛名的老制表師那裏購买到了一批零部件,這批零部件是這位制表師自己從瑞士和法國的其他獨立制表師處覓得的。下一步是找到一批對古董表充滿熱情、渴望探尋過去表款祕密的寶珀制表師,成立一個古董表養護和維修團隊。在挑選團隊成員時,還應當考量他們的另一項特質,即,在美學議題上,要做出多大程度的幹預——對此,他們是否能夠深入理解問題所在以及作出最好的養護方案選擇。

這一點在現代表款的保修服務中通常不作要求,但卻是古董表養護和維修服務中的核心所在。此外,這些制表師還必須掌握愈發罕見的手工制作零部件技藝。之後,海耶克在寶珀大復雜制表工坊(Le Brassus)成立了一間專門的工作室,並由一個專精於此的團隊來开展古董表養護和維修這項獨特的工藝。考慮到开展古董表保修所需的專業技能,這間古董表工作室會選址在寶珀Le Brassus大復雜制表工坊內也就不足爲奇了。

寶珀古董表工作室位於其Le Brassus大復雜制表工坊內

伯特·範·德·瓦爾的“梭子魚”

15歲那年,伯特·範·德·瓦爾(Bert van der Waal)做出了一個決定,只是當時他並未想到,這個決定將會影響他的一生。伯特的父母送了一輛摩托車給他的哥哥,並讓伯特也爲自己挑選一份特別的禮物。那時的伯特已經對潛水產生了些許熱情,於是請求父母陪他去當地的一家潛水品商店挑選禮物。他選中的是一枚寶珀五十噚腕表,具體來說,是一枚五十噚系列Barakuda腕表(在國內,表迷們稱呼它爲“梭子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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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着潛水裝備的年輕小夥伯特·範·德·瓦爾

無論是在伯特的個人生活還是工作中,這枚五十噚腕表都成爲了他的忠實夥伴。伯特對潛水的熱愛驅使他加入了荷蘭海軍,成爲了一名战鬥潛水員。雖然他的其余全套潛水裝備都由軍方提供,不過對於水下計時設備,伯特卻只使用自己的五十噚腕表。從軍隊退役後,伯特又應聘成爲一家水下打撈及維修公司的專業潛水員。和從前一樣,五十噚腕表仍爲他的潛水作業保駕護航。

常伴伯特左右的這枚五十噚腕表擁有卓越的堅固性。從伯特與父母一起到潛水用品商店將其購入的第一天,直至第一次維修保養,這枚腕表已經被連續使用了整整45年。之前,由於伯特將維修任務委托給了當地一名並非古董表專家的修表師,腕表的機芯在維修過程中令人遺憾地受損了。爲了保險起見,這次,伯特將他的五十噚Barakuda腕表寄給了寶珀,目的地正是寶珀Le Brassus大復雜制表工坊的這間工作室。

伯特·範·德·瓦爾的五十噚Barakuda“梭子魚”古董腕表

每一枚送至古董表工作室保修的腕表都要經歷一次多維度技術分析

爲了能更好地了解寶珀在古董表修復方面的獨特專長,我們不妨跟隨伯特的五十噚腕表和其他一些待修的古董表款,一同體驗它們在工作室的維修進程。

當伯特的腕表抵達寶珀大復雜制表工坊時,它接受了所有送修腕表都必須經歷的標准檢修流程——多維度分析。表殼、表盤,和打开表背後呈現出的機芯都需經過仔細檢查,以確保該腕表系屬正品。如若經檢測後發現是贗品,腕表將被歸還給表主。經鑑定,伯特的腕表是正品。此外在對所有五十噚腕表的初步檢查中,還包含着一個額外的步驟——輻射檢測。過去,一些潛水表款由軍事組織委約定制,他們要求必須在腕表的表盤、表圈及指針上塗覆一種放射性同位素(最初是鐳;後來以鉕-147取而代之),從而讓部隊潛水員能在昏暗的環境中實現腕表讀數。與軍方指定的放射性化合物全然不同的是,當時寶珀就在腕表中使用氚而不是鐳,氚只是名義上的放射性元素。事實上,這也正是寶珀推出一系列五十噚“無輻射標記”腕表的初衷。這些腕表的表盤上印有堪稱傳奇的“無輻射標記”,以此向佩戴者確切表明腕表並不含有鐳,在維修的早期階段,測量輻射排放量是相當重要的,因爲它直接決定了表盤和指針是否能夠修復。如果檢測表明腕表中存在放射性化合物,那么表盤和指針就必須保持原樣,不能做任何修復。但正如預想的那樣,伯特的腕表確定是從當地潛水用品商店購得的民用表款無疑,輻射檢測顯示,腕表中的放射性物質只有氚。

一套完整的保修服務必須解決機芯、表殼、表盤、表鏡和指針的所有問題

最終,技術診斷分析將被匯總成一份報告,其中包含了表殼、表盤(包括指針)、表背及機芯的照片。接下來要做的決策將會巧妙地將修表師與表主緊密聯系在一切。這些決策包括:腕表應被修復到何種程度?這款腕表的表殼是否曾被劃傷(顯然,一枚在軍旅生涯及專業潛水工作中使用了50多年的潛水腕表肯定被劃傷過)?劃痕應被修復到何種程度?寶珀的策略是建議將幹預程度降至最低。想來,若用拋光的方式去除所有劃痕,效果或將過猶不及——表背上的雕刻可能因此而變得色澤暗淡,甚至會被直接抹消。更糟的是,過度拋光還會輕微改變表殼的形狀。幾乎所有的古董表表主都同意品牌採取溫和的“輕觸式”修復方式。同樣的修復策略也適用於表盤,溫和的清潔工序通常最爲重要。此外,在一定程度上來說,腕表上的標記也會因爲老化而輕微毀損,而對於這些受損的標記,品牌在修復時將不予處理。重新上漆不僅會讓腕表失去歲月賦予的光澤,還會剝奪它作爲古董的“合法性”。以上這些問題和方案都將呈現給表主,以供其作出決策。

所有這些問題都是品牌在爲伯特的腕表做檢測時提出的。修表師們發現,該腕表的表背上有幾道很深的劃痕。鑑於上面還刻有“寶珀”、“精鋼”、“瑞士”、“超級防水-防震-自動上鏈-防磁”等字樣,以及不可或缺的表殼編號,明智的做法是避免深度拋光,讓這些重要的雕字基本保持原樣。與許多民用表款一樣,伯特的五十噚Barakuda腕表也擁有一個日期顯示窗口,在顯微鏡下觀察,該日期視窗環上的數字印記有輕微的凹陷痕跡。在確認該印記並未產生碎片,不會給機芯造成麻煩後,修表師決定讓印記維持原樣,以保留其復古的外觀。

此外,關於該腕表的表殼,還有一個機械方面的問題需要注意。這枚五十噚Barakuda腕表承襲了1952年第一枚原始表款所定義的系列DNA,配備有一枚用於潛水計時的旋轉表圈。表圈的棘輪機制本身搭載有一根精細的圓形彈簧,可將其固定到位。但由於該腕表已經使用了50年,那根彈簧已經有些彎曲了。爲了使其恢復原狀,駐扎在寶珀大復雜制表工坊的修表師們小心翼翼地以純手工方式修復彈簧的形狀,經證實,該棘輪系統已重新恢復正常運轉。

腕表尚有兩處需要進行美觀度方面的保養。首先是表鏡玻璃。這款五十噚腕表採用了厚實的礦物玻璃。如今表鏡的常用材料——藍寶石玻璃,直到20世紀90年代才开始在瑞士運用,遠遲於這款腕表誕生的年代。該腕表原配的礦物玻璃上有嚴重的劃痕及破損。對任意一款保修後的腕表來說,這兩種情況都將對其防水性及堅固性造成危害。伯特的腕表尤其如此,因爲這是一枚上個世紀專爲實現1000英尺防水而設計的腕表(它的表盤上的確標有堪稱傳奇的“五十噚1000”字樣)。因此,修表師必須爲腕表更換礦物玻璃。可事情絕不僅是取下磨損的舊玻璃,再換上新玻璃這么簡單。如今的礦物玻璃晶體比伯特五十噚腕表誕生時更薄。爲了能以一種安全、防水的方式安裝新玻璃,古董表工作室純手工打造了一枚特殊的安裝環,使較薄的新玻璃得以與表殼完美契合。第二處需要進行美觀度修整的零件是指針。之前並非古董表專家的修表師維修工作完成得很差勁,兩枚指針被釘在了一起,致使它們互相摩擦,嚴重蹭傷了漆面。對此,寶珀古董表工作室決定採取一種不會減損作品復古感的方式來對指針進行重新上漆。首先,制表師去除了所有原漆,然後手工拉直了指針(指針在之前不專業的維修過程中已經變形)。接下來就是爲指針重新上漆,然後塗覆超級夜光塗層Super-LumiNova。重新上漆時,修表師不僅需要進行艱辛而精細的塗層作業,新上的顏色還必須與表盤老化後的顏色相匹配。寶珀的古董表工作室中儲存有一系列的染色劑,可以相互調和,使新上色的指針色調與表盤的其余部分保持一致。

指針修復的最後一步是爲其夜光部分重新上漆

由於該腕表在45年的使用期間從未進行過保養,且此後接受了一次操作不當的維修服務,因而本次保修需要對腕表機芯進行大量工作。該腕表的機芯不僅出現了腐蝕現象,而且許多零部件也同樣需要檢修。受損最爲嚴重的摩擦分輪、離合輪和立輪等零部件都必須進行更換。此外,腕表的擺輪樞軸及許多螺釘也需要重新拋光。

機芯工廠的核心財富之一:那些早已不再生產的罕見零部件得以重獲新生

在許多情況下,爲了修復機芯,古董表修復師們需要使用罕見的零部件制造技術。舉個例子:有一款由當時著名的法國鐘表店之一LIP出售的、早期的五十噚腕表,表盤上印有LIP的標志,當然,還有寶珀的Logo。這枚腕表不僅需要更換主發條,還要更換一些螺釘,包括用於發條盒大鋼輪(與中心軸相連的零部件,用於爲主發條上鏈)的大螺釘,以及其他兩個零部件,這些零部件均需重新制造。腕表的主夾板上安裝有一枚無寶石軸承(一種用於樞軸的軸承形式),隨着時間的推移,其磨損過於嚴重,以至於直徑有了些許增大,略微呈現出了橢圓形。修表師的解決方案是擴大軸承孔,這樣就自然而然地將軸承孔恢復成了圓形。而後,修表師着手制造了一枚名叫bouchon(樞孔栓)的內嵌套筒,其內徑與原本的樞軸尺寸相等。修表師們首先將一根鈹青銅合金條切割成合適的長度,用車牀(車牀本身也是一種古老的機器)鑽出中心孔,最後再煞費苦心地對新制作的套筒進行打磨。第二個需要重新打造的零部件是一枚同樣由金屬制成的墊片。

清理和零部件修復工序完成後對機芯進行重新組裝

特殊及不同形狀的螺釘通常也是由修表師們手工制造而成的。來看看最近送至工作室的20世紀50年代最罕見的寶珀腕表——Air Command空軍司令計時碼表的保修情況。它的機芯中採用了非圓頭(亦稱“偏心”)螺釘,用於精准調整計時零部件。腕表在組裝時,這些螺釘將用於調節計時齒輪組中齒輪的啮合情況以及制動裝置的工作情況。(當計時裝置啓動時,擺輪將會旋轉,並與連接在碼表秒針上的細齒齒輪相啮合。制表師必須精確地調節這一運行序列中的齒輪啮合情況。如果齒輪啮合得太深,碼表將會停止運轉;如果齒輪啮合得不夠深,碼表的秒針就會顫動。同理,當計時碼表啓動和暫停時,制動裝置必須在正確的時刻松开和重啓。這些都是由制表師精心設置的偏心螺釘控制的)制表師通過旋轉偏心螺釘到不同的位置,來精准控制這些關鍵零部件的間距。

在對這枚空軍司令古董表進行保修時,那些嚴重損壞的偏心螺釘都被替換成了由古董表工作室修表師手工打造的全新偏心螺釘。

寶珀最珍貴的表款之一——Air Command空軍司令古董腕表搭載了復雜的計時機芯

Air Command空軍司令古董腕表

Ladybird貴婦鳥古董腕表:只有非凡制表師才能在直徑僅爲5毫米的擺輪上作業

在貝蒂·費希特(Betty Fiechter)及讓-雅克·費希特(Jean-Jacques Fiechter)掌管寶珀期間,品牌最成功的腕表作品之一無疑是Ladybird貴婦鳥腕表了,它以擁有上世紀五十年代最小的圓形機械機芯而聞名。Ladybird貴婦鳥腕表的獨特之處不僅在於其嬌小的機芯直徑,更在於其堅固性。盡管另一家腕表公司也在同一時間推出了另一款小型(矩形)機芯,但它的小尺寸卻是以犧牲機芯堅固性爲代價的(在Ladybird貴婦鳥腕表搭載的550機芯問世後,寶珀還研發了一款尺寸極小的長方形機芯——59機芯)。在設計Ladybird貴婦鳥腕表的過程中,寶珀並未作出類似的妥協。不過,當時仍只有品牌技藝最精湛的一批制表師參與了該腕表的生產。同樣,時至今日,若想對Ladybird貴婦鳥腕表進行維修,就必須運用古董表工作室所掌握的一些罕見技藝。

極小的圓形機械腕表——Ladybird貴婦鳥腕表,機芯直徑僅爲11.85毫米

修表師們在對Ladybird貴婦鳥腕表的機芯進行保養時,遇到的最大挑战是如何維修擺輪。擺輪的直徑僅有5毫米,堪稱是在瑞士制造的最小的擺輪之一。事實上,它是如此的嬌小,以至於制表師即便用最細的鑷子,也幾乎無法操控遊絲,將其安置到擺輪內部。在保修過程中,如需矯正遊絲的形狀,專門從事Ladybird貴婦鳥古董腕表保修的修表師會將遊絲從擺輪內部取出。一旦取出了遊絲,修表師就能完成恢復其平整度及同心度這項要求極高的操作。遊絲既柔軟又精細,因此修表師在調整其形狀時必須格外小心,並運用嫺熟的修理技巧。遊絲修復完畢後,修表師的任務卻尚未完成,因爲他還需將遊絲輕輕地嵌回擺輪內部,且不能影響或改變它當下經過仔細調整後的形狀。

使用傳統工具校准遊絲

古董表修復工藝中始終貫穿的主线:使用珍貴的老式工具

擺輪並不是Ladybird貴婦鳥腕表機芯中唯一一個因爲尺寸嬌小而給修表師帶來非凡挑战的零部件。該機芯的發條盒本身,以及它內部主發條尺寸都很小。雖然主發條不像遊絲那樣精細,但是想爲嬌小的Ladybird貴婦鳥腕表機芯發條盒打造一枚全新的主發條,要比制作一枚標准尺寸的主發條更具挑战性。Ladybird貴婦鳥腕表專用的主發條不僅尺寸比標准的主發條更小,而且材料本身也更爲柔軟,因此修表師在塑形和安裝時需要格外小心。

爲一個新發條盒中的主發條上鏈

在古董表工作室各式各樣的修復工藝中,始終貫穿着一條主线,那就是使用老式工具。盡管人們很容易將之視作一種與古董表的精神聯系,但老式工具的使用背後實際上有着切實的意義。這些工具中的大多數都已經有50年的歷史了,它們要比許多最新的工具更適合輔助修表師施展其手工技藝。最重要的是,用這些工具制作的零部件能夠符合原表的標准和風格,保留了古董表的真實性。存放於古董表工作室的老式工具極其珍貴,那是團隊成員們不惜跑遍瑞士各地,努力從退休制表師處覓得的。

每一枚古董時計在離开工作室前都要經過測試,測試結果則將隨附腕表一同送還表主

完成修復所需的最後一步是驗證腕表的規則,並確認腕表的防水性能,這一點對五十噚腕表而言至關重要。檢驗腕表防水性所要做的第一步,實際上在保修工作一开始時就已經完成了。修表師會仔細檢查表殼,以確定其是否存在任何可能對腕表密封性造成威脅的損壞,並清潔表殼,去除所有腐蝕的痕跡。表殼的各個方面都要經過仔細檢查。制表師會檢查被表冠柄軸貫穿的防水管是否存在磨損。如防水管的狀況有任何問題,修表師就會使用老式車牀手工制作一根全新的防水管。同樣,修表師還會關注表背的密封情況,如出現問題,通常需要爲腕表更換一個橡膠密封圈。當然,表鏡也要接受狀況評估——正如上文中伯特的腕表那樣——如果有任何跡象表明它非常脆弱,就會被替換掉。

對於五十噚系列的腕表,修表師需要在表殼維修完畢以及腕表重新組裝完成後進行兩項測試。首先是防水測試,將表殼置於壓力爲-0.5巴的注水容器中,檢測是否有氣泡存在;如果出現氣泡,說明仍有問題存在。第二項測試是在加壓室中進行的壓力測試。這項測試的目的是檢驗表鏡在高壓下是否會變形。順帶一提,常規規則測試的內容,不僅包括腕表在不同位置的運行速率,還包括擺輪的擺動幅度和頻率誤差。最終測試結果將隨保修完畢的古董表一起送還給表主。